王局拍案(20220509)|我为什么被封杀?
今天我就来讲一讲,我为什么被封杀。我是2019年6月4日这一天突然被全网封杀的。当然,说“全网封杀”也不是特别客观,因为当时是三个平台的号同时炸的,一个是新浪微博,还有一个是《今日头条》,还有一个是微信公众号。这三个平台特别重要,其它一些小平台没有那么重要。当时第一次被封杀的时候还不是全网封杀,是三个最重要的平台被封杀。这个日子我直到现在都记得非常清楚,因为是”6.4″,同时那一天我被封杀了。
那么我在被封杀之后,很快在新浪微博上就开始流传一个谣言,说我因为在美国参加”6.4″的集会被封杀的。我当时实际上已经从美国回来了。2019年六月份的时候我是去美国,是跟美国的律师讨论在美国起诉方舟子的事情。我是在6月3日那天就回到了国内,所以这显然是一个谎言、谣言。我因为是做调查记者的,平时出去的时候,准确行程不会体现在公共平台上,不会让别人知道我特别准确的出行信息。我6月3日那天回来这一点是有机票作证的。
所以当时这个传言出来之后,我就在推特上发了一个声明,因为当时我的微博已经炸了,我想发声明也发不了了。我声明说我6月3日那天就回国了,造谣我在美国去参加”6.4″集会,我要保留采取法律手段的权利。这两个信息附在一起,这件事情就特别像一个阴谋。6月4日这一天把我炸号,同时炸完后就在网上流传我人在美国,参加”6.4″集会了。
各位其实可以想象一下,因为我做新闻工作很多年,过去在央视也工作了很多年,我也知道在国内的体系下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因为我要在国内做采访,平时要在国内工作,我怎么可能去美国参加”6.4″集会呢?一点可能都没有。到底是什么人在网上开始传播这样的信息呢?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就是想搞我的人,因为”6.4″这一天把我封掉,并且在这件事上打上政治上的一个符号。那么也就意味着想搞我这批人,想让我永世不得翻身。大家都知道”6.4″在境内是一个非常非常敏感的一个日子,也是一个敏感的事件。沾上这件事情,你永远也不可能被平反。所以说那些曾经想搞我的人,有意选择”6.4″这个日子把我搞掉,很大可能是处心积虑,就是要让我永世不得翻身。
当然当时封杀之后,对我来说,损失非常非常大。第一个损失就是我微信公众号、微博里面大量的文章都没了,因为我平时除了做采访之外,也写一些文章,这些文章都发表在我微信公众号上,也包括微博的头条文章里。炸掉之后,这些文章都没办法重新拷贝了,但是那些文章很多,零散地存在电脑里,保存的并不全。我要想找我的文章,其实最全的是我的微信公众号和微博的头条文章,但是一炸掉之后都没有了。当时也有很多出版社找我谈出版书的事情,一炸掉,这些文章都找不到了。像我们写文字的人,写出来的文字如果找不到的话,就像自己的孩子丢了一样。这种心情可能很多人能理解。
更重要的是,当时我们《局面》这个节目正跟这个平台方讨论第二季的合同问题。我这个号一炸之后,平台立刻就不敢再跟我继续谈合同了。本来《局面》前两季的播出在市场取得了非常非常大的影响力。我们这个节目最多的时候,一期节目的播放量都有两三个亿。像“江歌案”、“周立波枪毒事件”,几乎每一个拿智能手机的人都看过,海内外的华人都如此(看过)。我去澳大利亚的时候去看企鹅,在一个非常非常偏僻的岛,我们当时从墨尔本开车,开很长时间的车,中间我休息的时候,去一个超市上厕所,那超市里的人一看见我,说,哎呀,王局来了。我看过您的节目“周立波”。可见当时这个节目的影响力不仅仅在我们国内,全球的华人范围内影响都非常大。所以我们对新一季的《局面》也是抱有非常大的期待。当时好多平台都竞相来找到我,除了在这一个主要的平台播放以外,另外一个平台只要复播一遍《局面》的节目,一年给几百万。由于炸号,马上这些工作就全都停了,哪个平台也不敢跟我谈了。
其实我作为一个记者,尤其是《局面》在互联网平台播放,跟一般的人被炸号,损失完全是没法相比的。比如说一个医生被炸号,他损失的仅仅是一个公共平台发言的机会,但是对我来说,就意味着我的职业生涯的结束。一个医生如果要是炸号了的话,他了不起就是不发微博了,但是他手术照做、病人照看、班照上。但对我来说呢?我这一炸号等于工作就没了。而且不光是我现在的工作没了,也就意味着我可以做的其他的跟我原先工作相关的工作都不能做了,因为你的社交账号都没有了。想在社交账号上继续播放节目,或者别的社交平台上想要播放我的节目都不可能了。这个对我来说,几乎宣判我“社会性死亡”。
我当时心里非常着急,连忙找一些朋友去问,看看到底什么原因,究竟是什么人想搞我。第一轮问过去,有朋友去问,先问清楚了,这件事情是网信办的社会局起的文,找到网信办的主任签字,下发到应急管理局,给了各大平台,把我封杀的,但是人家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那我们还得接着去找人问。当然因为我们做节目这些年也还是有一些朋友,有很多人看到我这种现状也非常着急,也都主动帮我去问。那么问过去之后,第一波反馈的原因是你这个号影响太大。因为当时的背景,网信办也在搞一个整顿活动,整顿活动核心的意思就是不准许互联网平台有“不是自己人的”影响力特别大的号的存在。
因为在新浪微博、今日头条,有一段时间像《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新华网》、《新华社》这样的官媒账号在网上影响力并不是很大,至少跟我们这些人比起来,它的影响力其实并没有特别大。就造成了一个现状,在“有关部门”看来,在一个社会新闻发生的时候,这些帐号发的文章、报道影响力还不如我们发几个帖子,导致的结果就是他们想要传递他们的声音受到了影响。而我们发一些声音之后,直接就可以引起很大的舆论反响。给我们反馈消息的人说,这个在“有关部门”眼中来看,是不可以被允许的。
我当时的号影响力有多大呢?当时新浪微博把博主都分成不同领域,比如说科普、美食、军事,我属于社会新闻。我这个号是常年属于社会新闻排名全国第一的号,每个月的浏览量都在几个亿,甚至最高的时候到过上十亿的浏览量,确实影响非常大。但是影响力大就是罪过嘛。其实从我的角度来讲,因为我过去在央视工作,我在微博上其实说话一向还是比较谨慎、低调的。应该来说就我自己来看,也没有什么太出格的话。因为我平时也不是一个特别极端的人,我坚持的这个理念也是一个温和的建设者的形象。你要让我说特别极端的话,我可能也还真的不会说。
包括我自己做的节目,我也反反复复地跟我们自己团队的人讲,我就说离开了央视之后什么能够保护我们呢?就只有一个就是专业性。就是我们做的节目不能让人在专业上、专业性上挑出毛病来。因为你在专业上被挑出毛病以后,谁能保护你呢?谁也保护不了你。但是我除了是一个采访记者的主持人以外,我自己同时也在微博上发帖,也算是一个意见领袖吧。遇到一些社会热点问题,我有的时候也忍不住发表自己的言论,这点我觉得我确实是,也是我自己的问题。因为我们的《局面》团队的人天天拉着我说,王老师你少发点儿微博吧,你发微博太危险了,看完之后胆战心惊。但就我自己来看,我没发过特别过分的帖子,但就这样也不行,不被容忍。
这是第一个反馈。第二回
又请了一拨人,又找了一些人去问。这一拨的反馈跟前一拨的信息不太一样,他们说,您这个被封杀是因为中医药管理局给网信办发了一个文,要求封杀你。因为中医药管理局对你个人有意见。大家都知道我在网上曾经旗帜鲜明地反对中医中药,尤其是中药注射液。像当时我们做的”鸿茅药酒”节目,谭秦东因为写了一篇科普文章,就被内蒙古的警方抓去关了九十多天。这个我们采访完之后,公安部给《新京报》发文,要求把这节目拿掉。所以我们的节目在四十八个小时之后就下架了。但是我们当时就觉得”鸿茅药酒”太不像话了,我自己就控制不住。于是我就在网上自己开始写文章,继续怼鸿茅药酒。
挑它的一些技术问题,比如说鸿毛药酒,它这个配方里头说有豹骨,豹子的骨头。但是我们都知道豹子属于我们国家现在的一类和二类保护动物,珍稀动物。你怎么可能还用这些珍稀动物的骨头来入药呢?你这豹骨哪儿来的?如果有,属于是违法使用国家的一类保护动物的骨头,这是法律明确禁止的。《野生动物保护法》如果你没有,那你就是欺骗消费者了。你这个酒里明明没有豹骨,但是还说配方里有豹骨,这不就是欺诈吗?我们就通过这些途径继续开始搞鸿毛药酒。当时确实在网上形成了一波舆论浪潮。我来推动这件事情,然后很多人,包括一些媒体来跟进。当时鸿毛药酒确实特别着急,他们就在北京请了一家公关公司,这家公关公司确实就想搞我。但是这家公关公司他们可能也有点大意,他们就在这个公司外面的走廊里开会说要找我的黑材料。
但是那个大楼里有很多公司,其他的公司里有一个人是我的粉丝,就把他们开会搞我的这个事声音录下来了,发给了我。就是说怎么搜集王志安的黑材料,把他搞掉什么之类的。专门鸿茅药酒搞了一家公关公司想把我搞掉,因为我动了他们的奶酪嘛,这也可以理解。所以中医药部门想搞我,我觉得确实也不意外。还有另外一个,就是我在被封杀之前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步长脑心通那件事情。那件事情的起因特别搞笑,就是美国当时破获了一个案子,有一帮达官显贵没有通过正常的途径考耶鲁这样的一个学校,都是塞了一些钱,通过一个中间商就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了这个学校。
破获了这个案子以后,突然发现这些达官显贵主要是美国人,但是中间也有两三个中国人。价格差别特别大,就是美国这些”达官显贵”为了把自己的孩子送进耶鲁,平均花费的钱也就10万美金,高的也不过就是20万美金。但是中国那两家,一个好像大概花了一两百万美金,还有一家花了650万美金。这个数字听起来令人咋舌啊。这个花了650万美金的人,就是步长脑心通的董事长赵涛。赵涛的女儿当年是在英国读的高中,然后考上了耶鲁。他当时在网上也天天装那个形象,说自己的女儿学习好,终于考上耶鲁,其实是花了650万美金,通过贿赂的方式,让自己的女儿考上了耶鲁。
当时这个新闻传到国内的时候,大家都炸了,说这个赵涛的家族这么有钱,为了送一个女儿上耶鲁,然后当冤大头被人宰了。一般的质疑都是在这个层面上。我看了这个新闻之后,我就觉得赵涛背后的步长脑心通本身就是一家有问题的企业。这家企业的当打产品步长脑心通,大家如果去查它的配方,你就会发现它其实都没有量效关系。就是那么点一个小胶囊按照中医的理论,把它打成粉末装到那一个所谓的胶囊里让你吃。且不说我们中国传统的中医理论还要强调要煎制,煎制之后所形成的汤剂喝进去才会有效,它把那原材料打碎了,装到一个胶囊里头就弄进去了。首先有没有效果不知道,其次说,那么一点所谓的中药材,你煎汤剂的时候那一大锅汤煎出来你喝了。他搞那几粒,然后让你吃进去就说有效,怎么可能?而且也没做过双盲实验。
我就通过这样的一些文章去揭露他们,然后他们还卖一个叫丹红注射液的产品。这个丹红注射液的产品,成本只有两块五,结果到了医院里面卖的非常贵,80%的费用是销售费用。什么叫销售费用,就是给医生给医院回扣的费用。因为它是上市公司,这些数字都是公开的,想隐瞒也隐瞒不掉,一查就查到了。所以我当时就通过这个新闻引发了一个针对步长脑心通这样一个企业,长期以来从事的近乎于违法犯罪行为的声讨。然后紧接着丁香园、澎湃这些媒体就跟进,全国的中药注射液,现在还有多少家企业还在做,然后这些企业所导致的副作用,一年占用医保资金的多少钱,也是形成了一波舆论的浪潮。
那你想想这些企业恨我,那是可以想象的。要知道步长脑心通这家企业一天的销售费用就是2000万,一天的。他们如果愿意花点钱把我搞掉应该不难。所以怀疑是中药部门中医部门把我搞掉的,这件事情实际上还是挺有道理的。而且当时反馈消息的人,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中医药协会给中医药管理局写了一个文,要求让中医药管理局给国家网信办发文把我给搞掉、封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就找了我的朋友,因为我也有朋友认识这个中医药管理局的人。 其中我有一个朋友他还认识中医药管理局的领导,他就帮我去问这件事情,因为他跟那个领导还是有一点关系的,关系还不错。问了那件事情之后,那边的反馈说,那个王志安我知道,但是我们发文了吗?不知道,我查一下。查了两天给我的朋友反馈说,哎呀,我们真没发文。虽然我知道这个王志安,他平时反中医,但是我们没发文。
因为我的朋友当时就是说,如果要是真是中医药管理局发文了,那我们坐下来跟他沟通沟通。因为志安虽然说是反中医,但其实也是讲道理的。我并不是说反对所有的中医,废医验药嘛。更何况为了我自己的职业生涯,我也可以做点妥协。比如说让我继续做采访,那以后针对中医药问题我不发言总可以了吧。这个妥协我还是做得到的,因为说白了,我们要实现一个更大的目标,有的时候做一点点小小的牺牲,或者是很大的牺牲、不得不做的牺牲,这个道理我们也是懂得的。但是那边反馈出来说不是我们发的文,你们再去查查。我就跟我第二波那个朋友就讲,人家中医药管理局说了,不是他们发的文,你再去给问问。又去问了,问了之后人家说反馈说,这件事情你们就不要管了,知道吧?也不要再问了。等于“啪”就把这挡住了。这是第二个反馈。
还有没有其他可能呢?那么一转眼就到了2020年年初,2020年的年初我就到了日本。我在来日本之前呢,还跟国内的一个平台谈过,我能不能先开个音频节目,就比如说类似于像《王局拍案》这种节目,就录成音频的,在付费墙里头。我先讲着,讲完之后一方面能有点收入,另外一方面就是实际上慢慢地看看能不能被有关部门接受。这样的话,我还可以重新做出来做采访。我到了日本之后,我们就开始谋划这件事情。当时他们就说因为正好我在日本,因为当时日本疫情也起来了,中国疫情也起来了。他想为了我们将来节目的播出先做个预热,说我们做一场直播,让我在日本介绍一下日本的防疫的情况。日本采取什么防疫措施,老百姓慌不慌,到底社会死亡率高不高,就这些问题。
我说行啊,没问题啊。他们请了三个人,整个
过程中间一共请了三个人。请了一个老梁、梁宏达,请了一个许知远,还请了一个我,做三场直播。老梁讲的就是哈尔滨当年鼠疫,大鼠疫那个时期中国当时怎么抗疫的。我就选的是日本防疫的措施。什么都准备好了,他们也发了海报。具体哪一天我忘记了,他们还做了一些宣传,就让我来做日本防疫的直播。我们还准备了一些资料,然后在网上我就开始做直播。直播的时候,讲着讲着我发现突然我们底下那些工作人员都不在了。我特别奇怪,后来才发现直播的过程中,我这个直播就被叫停了。网信办就来了文,说这个人的直播必须停,马上停。
不但停了,而且我所有的其他的那些没有炸的平台,就在那天晚上全都炸了。比如说什么网易、知乎,还有800年都不上的那些网站,比如千鸟网什么之类的。当时为了讲课注册的号全都炸了。这次我真的是一个全网被炸、全网封杀。也就是说,我在中国境内所有的互联网平台注册的号,一夜之间全都炸掉了。没有了,登录不上去了,登录上去也看不见了。那么当时我就请平台的人去问是什么原因。就是说你第一轮炸掉我那三个平台,其他的平台也不让我做事情嘛,还有其他没有炸的平台,我再做点事情也不可以吗?这是要把我赶尽杀绝吗?我就希望能够让我的朋友去网信办去问一下为什么把王志安的直播停掉,而且要炸掉。他们反馈的信息是什么?说王志安这个人在境外有账号,推特上有账号,对这种人一律炸掉。你想这个是理由吗?
我想肯定不是真实的原因。为什么?因为在这个推特上有账号人多了,胡锡进就有,那胡锡进他经常发微博。当然有人说了胡锡进是奉旨翻墙,都是在要洗地的时候,让他发消息的时候他翻墙。那好,其他的人也有一些国内的人在推特上有账号,也并不是说在推特上有账号就一定要炸掉。所以我认为就第三个方面的理由,说我在因为在推特上有账号这件事情,就把我国内的互联网平台都给炸掉。我觉得这个理由是个借口。更何况我平时就有账号,他们也知道,我也发。但为什么我做直播的过程中间他要炸呢?而且炸完之后又说我是因为有推特账号炸的呢?这理由太牵强了。所以我个人觉得其实真实的原因并不是这样。那么说白了就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其实我内心也不是特别地,完全确信确定。当然我可能有个百分之八九十的推断,但是你要说百分之百的证据是到底是谁指使的,什么人来把我给干掉的,我其实也没有特别明确的证据。
但是有一点,就是我被炸掉了以后,确确实实对我个人来说职业生涯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因为对我们这个职业来讲,就是做采访的这个职业来讲,五十岁左右是人生的黄金期。因为年轻人做采访嘛,你可能没有那么多的阅历,你也没有那么多的经历。你对人生、对人性、对这个社会、世界的认识,你可能问不出那些特别尖锐的问题,或者特别有价值的问题。但是到了我们五十岁左右的时间,其实恰好积累到这个时间段,是一个喷薄而出的阶段。这时应该来说是一个创作的最优秀、最好的黄金年龄阶段吧。就一夜之间就炸掉了,再也没有了。
所以我个人后来想,因为一转眼删号都过去3年了。我过去在想,网信办对互联网账号的管理,还有几个我想说的点。我这个摄像机单次录像的时间最长只有半小时,到了时间自动就断了,刚才还没说完它就停了。咱们接着聊。我还是讲我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我自己作为当事人的感受和看法,一共有几点。第一就是网信部门对互联网这些炸号的管理极其随意。他们没有任何标准,或者至少说它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公开的标准。想炸谁就炸谁。他们现在在新浪微博炸号的话,他们都不需要经过新浪微博,他们自己在后台就直接操作了。
还有就是说,它也没有一个明示的标准。你发表了什么言论,我就炸你的号,没有(标准)。这个过程中间就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寻租机会。他们掌握着一家企业在网上的舆论的导向,甚至掌握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在互联网上以互联网为传播平台的媒体工作者生杀予夺的大权。权力多大,他可以叫一个人死,这个人就活不了。但是这个过程中间没有任何监督。那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有些企业比如说它想搞定我王志安,它只要搞定网信办的一个处长就行了。连司局长都不需要,为什么?因为每天批量的封杀,一批一批的名单报领导那里去,领导不会看的,领导也没时间看。比如说到”64″了,封一批人,报一个名单上去,中间有个王志安,谁会在意?
大家不要认为我说的是耸人听闻。你去到那个裁判文书网上去查一下,裁判文书网上去查。有一些企业为了搞定删帖,给网信办的人钱。国家裁判文书网上都有,现在拿掉没拿掉我不知道。其中有个特别可笑的例子,有一家企业出50万块钱要删帖,中间层层扒皮、层层转包,最后那个国家网信办的人拿了多少钱呢?拿了两万块钱。这其中的四十八万块钱都被中间商一道一道一道一道克扣的。也就是说些网信办的小处长们其实胃口没想象那么大,至少当年,现在我不知道了。他们要是想搞定我,多容易啊。所以我个人觉得这是我第一点感受。
第二个感受就是,这个行政处罚按道理来讲应该有救济渠道。你把我的号封了,我可以行政复议吧?行政复议不可以我可以打官司吧?但是炸号这件事情没戏。首先你去打官司,法院都不受理。我那个微信公众号被封掉了以后,后台有个信息:根据有关法律规定你这个号永久封禁。但是你把那个法律翻出来,是一个特别泛泛的一般性条款。你对照一下,发现你哪儿违法了,不知道。然后你去法院起诉,法院不受理。如果法院可以受理的话,我们可以当面问网信办,究竟我说的哪一句话违反了法律,你把我号炸了。法院还有个裁决程序,最高人民法院裁决说王志安人家这话不违法,你给你人家恢复了。但由于法院不受理,这件事情就完全没有救济渠道。
第三个我要说的是,就这些老爷们,其实对我们这些普通人,虽然我也算个公众人物,但其实在他们眼中就是个普通人。你的职业生涯也好,你的职业作品也好,你自己的未来发展也好,他是毫不在意。他想让你死,一个A4纸中间的一句话,你就死掉了。残酷吧,就是这么残酷。所以你说我被封号、被炸号的事情,很多人就问我什么原因,三年来我没有讲过,为什么?知道讲也没有用,甚至讲完之后还可能得罪他们。他们要是能管推特,他估计把推特的号都给我炸了。没准,他们找马斯克说王志安这个人,你把他号炸了,那马斯克听不听他们的,我就不知道了。
想想真的是可悲啊。你想想我们当时的节目那么好是吧,发展得那么好,结果一纸命令,我的整个职业生涯就结束了。我在想,我过段时间我在日本要买汽车。买汽车之后,这个地方号很容易申请,就是各种各样的牌照,你都可以很容易申请。我早就想好了,我那个汽车的号,我就要写一个64,因为这一天就是我在中国互联网内社会性死亡的那一天。我要永远记住这个日子。
谢谢大家观看,我们下次接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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